随着一股尘土扬起,一辆开往乡下的旧客车停在了草甸镇中学的大门口。
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人,他们说笑着从行李箱里取下了两个铺盖卷。
就在售票员刚刚准备关上箱门时,一个男青年手里提着大包小包,急急忙忙从车上下来喊道:“哎,等等,还有我的铺盖呢!”
班车颠簸着开走了‘三个青年人背着各自的铺盖卷走进了草甸中学。
他们是新分配的大学生,今天都按时来校报到。
从车上先下来的那一男一女是西北师范大学的毕业生,男的叫王新邦,女的叫甄妮。他们是同乡,原来就认识。后面那个男青年是陕西师范大学毕业的,叫水云波,他跟他俩是下车后才认识的。
他们三人来到校长办公室,略显秃顶的校长从椅子上欠了欠身,示意他们坐下,又随口问了问二三个人的姓名和所学专业。然后,就在电话里吩咐后勤主任为他们安排了住处。
一段时间以来,水云波看到,早上,教师们都三五成群地扎堆熬“罐罐茶”喝;晚上,聚在昏暗的灯光下推牌九打发时光;课余时间海吹神聊侃大山;周末,就轮流掏腰包买“泸州老窖”,吆五喝六,一个个醉眼朦胧,活像红脸关公。
王新邦说:“我都了解过了,近几年来,草甸中学因为地方偏远,根本就留不住教师,绝大多数有门道的人都调到县城和条件好的乡镇中学了,剩下的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希望,就乐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谁也没想着在这里干出点什么名堂来。”
甄妮说:“真没有想到,在教育这片良心田里竟然杂草丛生。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总不能随波逐流混日子吧?”
“还能怎么办?上好自己的课,不荒了自家的一亩三分田就行了呗!”王新邦有些无奈地说。
水云波感慨地说:“山区的孩子们读书确实不容易,耽误了他们真是于心不忍啊!”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一潭死水被搅起了微澜。水云波、王新邦、甄妮在他们所带的班上各自举行了读书演讲、普通话大赛和“学校一日”征文活动等,还联合组织开展了文艺演出、登山比赛等文娱活动。同学们的参与热情被调动起来了,集体荣誉感也明显增强了。
校园里顿如一股新风扑面而来。
在教学上,水云波、王新邦、甄妮他们标新立异,大胆尝试。水云波采用“互动式教学法”,王新邦采用“预习提问释疑法”,甄妮采用“单元重点内容梳理法”。他们教得丰富生动,学生学得轻松有趣。
面对几十双渴求知识的眼睛,水云波、王新邦、甄妮欣慰地笑了。
然而,好景不长,他们竞陷入了一片反对的声浪中。先是校长说他们“想当然”,然后是学生家长说把他们的孩子“放了羊”,其他的教师也都纷纷哂笑他们“出风头”。
在四面楚歌中,脾气耿直的王新邦与校长吵了一架,赌气愤而去了南方一家报社。
甄妮本是因爱慕王新邦才一起走进这个学校的。现在,王新邦走了,她心里自然空落落的,对这里再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第二个学期开始时间不久,她就嫁给县委宣传部的一位副部长,调到县城中学任教去了。
当初,从同一辆车上下来,走进同一个学校的三个人,现在只剩下水云波一个人还在“坚守”着,他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孤独,也冒出了去南方打工的念头。然而,他迟迟下不了决心。他的思绪被几十双渴望的眼神拽了回来。为了孩子。他留下来了。
水云波硬着头皮在周围人们的非议中继续探索创新。他借鉴王新邦和甄妮的教学方法,义对自己的“互动式教学法”进行了完善,赋予了新的内容,采用了新的方法,使每个学生都能够精心思考并互相启迪。这样一来,学生的学习积极性被充分调动起来了,由被动接受变成了主动学习,由只知其一变成了举一反三,学习成绩普遍实现了大幅提升。
在全县初三年级统考中,水云波所教班级的语文平均成绩名列第一。
被人们遗忘了很久的草甸中学立刻像一匹黑马一样奔突而出,一下子重新撩起了人们的记忆,引起了人们的关注甚至惊呼。
分管教育的副县长来了,教育局长来了,县电视台的记者也扛着“长枪短炮”来。
校长神采飞扬地介绍着语文课教改经验,其他几个语文教师也纷纷畅谈自己的经验体会。副县长和教育局长认真地听着、记着,还不时提出一些问题。记者的摄像机也不失时机地来回扫动,忠实地摄录下了这一热烈的场面。
本该作为主角的水云波却没有在场。他被校长派往县城购买教学用具去了。这会儿,也许还颠簸在那辆破旧的班车上呢!
年终,校长如愿以偿地被评为全市教改工作先进个人。
就在他去市里参加表彰会的那天,水云波走了,他去了南方。
水云波是流着眼泪走的。他在心里默默地念叨:对不起,我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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