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离开河北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又听到了隔壁那刺耳的争吵声。仿佛像做了个很长噩梦,直到凌晨才罢休。老妈习以为常的半夜起来给我盖上被子,看着在黑夜中睁大眼睛的我并不稀奇。我对她笑了笑,她报以微笑对我说了些明天登机要注意的事项。第一次,她唠叨的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而我也第一次,盯着天花板过完一个通宵。
争吵的那对夫妻是从山西搬过来的,那时我正在过十一周岁生日,依稀记得是对很友好的农村夫妇。从小调皮捣蛋的我,把家里唯一的一扇窗户当做了自己的百科全书,那时我常常偷偷扒在窗沿上小心翼翼的打量这个我还未涉足的世界,看着外面那生动的画面觉得额外幸福。而今天刚搬来这里的那对提着大包小包的夫妇自然出现在了我的小小世界里,再加上和一向以对人疏离为名的管理员老于站在了一起,我更是对这对夫妇感到好奇。趴在床沿上细细打量这两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脑子里偷偷打算着自己的小算盘。衣服和我们没什么差别,说话除了有点绕口其他的都很正常。啊,不是外星人!没想到这句本来应该在心里感概的话从那双不听话的嘴里冒了出来,声音还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人家听见。终于,在刚刚买菜回来的老妈怒视腾腾的眼神中,我乖乖的把手从窗沿上缩下来,又乖乖的走到那对”外星人“面前乖巧的问了声好。老妈那狠狠的眼神仿佛告诉我说“名侦探柯南从今天开始禁播!”我好像听到了天塌的声音。那对夫妇望着我那可怜的囧样扑哧一笑“嫂子,没事,这孩子倒也古灵精怪。”然后笑着递给了我一个红包,老妈推拒着说,“你们刚来,这怎么好意思,再说我家丫头事先冒犯了你们,就更不能给了。”那个男人憨憨的挠了挠头说,“嫂子你收下吧,今天是孩子生日应该的。”老妈怔了一下,笑容再也挂不住,似是奇怪他们怎么知道我的生日,下意识的把我护在了身后。那对夫妻好像看出了些什么,不好意思的说,“俺们来的时候拜托老乡打听了你们一下,想着是邻居能不能处好呢,嫂子你也知道我们是农村出来的不比城里人,万一被嫌弃啥的,走的时候我们也不能太埋汰不是。”我是懂老妈的,她的豆腐心绝对不会容忍她刀子般的嘴肆虐横行,我捂了捂她的嘴,她看看没再说话。然后抱起我走向我们一楼的那个小窝。那对夫妻像是尴尬了,望着老于无奈的求救。老妈瞥了我一眼示意我,我抱着老妈的脖子回头对他们大喊,“谢谢叔叔阿姨的红包。”老妈拍了我一下,低咒,死丫头怎么又肥了。我看到了她眼角的一丝柔和,那对肤色黝黑的夫妻也笑的格外香甜。后来我问老妈那么做的用意,她说,他们淳朴到不想让人伤害,更别说被憎恶了。于是透过那扇窗户向外看的夜晚里又有了一盏叫做淳朴的灯,那么柔和的光亮让人心生温暖。
那对夫妻搬过来后,小区里很多人不愿意做的琐事他都一并承包,甚至于打扫楼道的事也都落到了他的肩上。,“你傻啊,清扫小区这活又脏又累的,过几天清洁大妈就回来了。忍几天就完了。还有那灯泡让物业管不就完了,你干嘛费心费力的又买灯泡又修电路的。”刚回家的“柴找事”大叔又开始数落这个男人了。所有人闻声走出了家门,仅仅是家门。。。男人的脸有点儿红红的,又挠着头说“这不是楼道里的垃圾多了嘛,我怕大叔大妈们爬楼梯的时候再摔一跤。这灯泡我是怕回来晚的人看不到路,也不能老是拿手机照明不是,一点小事儿麻烦啥物业啊,咱自己整整不也一样。”这次脸红的换成了未走出家门的人们,楼上传来了急切的关门声,“柴找事”的脚步乱了。老妈轻轻的拉上门,笑意盈盈的望着我。“宝贝学到了什么?”我拉了拉老妈的裙角,“好像觉得老妈伟大了,隔壁的灯更亮了。那对夫妻更完美了。”老妈啪叽的亲了我一口,严肃地说,“这是奖励我闺女醒悟了,一个月不许洗脸啊“望着老妈喜诹诹的脸,我好想说“妈,奖励换成肯德基行不?”。
如果时间可以定格在他们刚搬来的那一天那该多好,可是上帝残忍的说,这世界创造了太多结果却唯独没有如果。我想说,结果是好的也可以啊。可是,没人理会。。。,转眼过了八年,我凭借老妈那强悍的辅导能力考上了本市的一所重点大学,对于一向对学习有虚荣倾向的我来说那叫一个美啊。老爸还是一如既往的天天忙着公司大小事务,只有每个星期日回来陪我。虽然时过境迁,但我还是觉得有些东西永远不可能改变,我还是喜欢静静的趴在窗沿上看着路灯下匆匆来往的行人,唯一改变的是隔壁的灯光变成了我用手电打到对面的墙上的光,就像以此奠基那盏再也没有亮起的灯一样,同时也不再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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