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终觉得“秋”有一种“疏”的美。
甘霖潸然降临,雨打枯叶,长长的梧桐道上,皮靴踩去,发出短暂的厚重的叹息。你也许会惋惜,觉得秋似乎是神的败笔,花盛极而衰。留下了太多的不完满,是一次温柔的疏忽。
而若你又想起太白诗云:“草不谢荣于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谁挥鞭策驱四运?万物兴歇皆自然。”不觉释然。仔细品味,秋留了春夏的余韵,不过止了修饰,一派不修边幅的冷艳空明,不像夏天的繁花与密林,挤压喧闹得让人喘不过气,密得似那不透风的墙。而秋则不然,寥寥几笔,勾勒出擎天的树杈,亦或是池塘里稀疏的荷茎,淡淡的疏林……此时,秋的古道苍凉,遒劲开阔,似乎给了“疏”的美最好的诠释。
选一个“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的夜晚,读一句庄子的“正得秋而万宝成”,仰望深蓝的没有一丝云的天空,你难道不会感到大自然的伟大和人的卑微吗?你难道不会在这个事物更替之时感到生命的真实存在吗?你难道不会有一种与天地陌生而疏远而想要流泪的冲动吗?
是的,只有在秋天,你才会感到自己的灵魂与天地的疏远,自己对天地是虔诚的仰望、忠实的敬畏,生命的厚度与纯度仿佛得以更为恒久的巩固,永远被延续、被葆有。
秋的深邃的眸子,不容人去狎昵,是庄重地疏远,让人审视自己的灵明,打扫一方净土。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天籁自鸣,俯仰随人。
当湛蓝的天空中大雁列阵长鸣飞过;当血染的霜林在风中掀起叶的舞蹈;当石榴汁液金黄如绣,汩汩而溢;当所有这些化作清凉的风沁透你的心脾,点通你的心穴,你就会豁然开朗,到达“疏”的境界。
疏——一种心胸的开阔,一种过犹不及的智慧,一种难得糊涂的洒脱。
尼采说:人生是一条污秽的川流,要涵纳这川流,而不失其清洁,人必须成为大海。这是疏的真谛,疏而不愚,疏而自知。此时你的心就像喝汽水打个饱嗝般畅快地被秋洗了脾胃。
拥有了秋,你便拥有了那“疏忽”的不完美,“疏林”的雅趣,“疏远”的敬畏与“疏通”的开阔,从此,你也就拥有
了天地……
標簽:散文